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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百年孤寂》番外 



遇见你不容易，再遇见你更不容易。我想，和你一起，活到一百岁。

这是周泽楷在他和孙翔的婚礼上说的一句独白。孙翔当时眼睛红红的，说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没说过这么长一句话。全场哄笑。

周泽楷认识孙翔时他才十七岁，操作着狂剑士的角色拿下了新人王称号，还带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俱乐部闯进了季后赛。

当时媒体采访他，问他有没有崇拜的选手。

孙翔说，有啊，周泽楷前辈。

记者说，枪王啊？可你是近战。

孙翔大大咧咧地道，怎么？不行啊？互补懂不懂？

正是周泽楷宣布退役的同一年，离开俱乐部之前，他对经理说，那个孙翔，该让他来轮回。经理三思说，他技术不稳经验也不够，恐怕不能代替你撑起轮回。

周泽楷摇了摇头说，他很出色。


孙翔来轮回的那天，周泽楷去动车站接他，孙翔看见自己刚公然说崇拜的前辈亲自来接他还有点紧张，抓了抓头发生硬地说，前辈好，呃，让你费心了。

周泽楷看着他额角冒出来的细密的汗珠，对他笑了笑。他想，原来十七岁的孙翔是这样，没有遭遇过挫折、质疑和恶意的他原来没有那么多的刺。

但是他还是一样努力，每天晚上他都要比别人练得时间久。周泽楷还留在俱乐部办手续，他也不急着搬出去，偶尔会指点一下这批年轻队友的训练。

有一天周泽楷陪他们一起训练完，有人突然提议说来打2V2玩。孙翔特别激动地说，我要和周泽楷组队，前辈来玩吗。其他人一听，都说他作弊，队长那么厉害，谁跟他组队都赢。

孙翔不服地嚷嚷，你们可是跟他磨合过，我又没有和他一起玩过，没默契不一定赢！

众人只得说好吧好吧，没想到被孙翔和周泽楷的组合打得落花流水，把把一分钟结束战斗。个个叫喊着不来了不打了虐菜有意思被虐没意思。

孙翔很惊讶，脸上又带着赢了之后藏不住的骄傲，钦佩地说：“前辈，你很会和近战配合啊！”

周泽楷笑笑说：“练过的。”

孙翔想了想：“江波涛前辈的魔剑？”

周泽楷说：“不是，战斗法师。”

那年十二月孙翔要满十八岁了，可他自己都忘了，初来乍到战队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问他生日，自然也就没有提议要庆祝。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，他拿出手机看见QQ送上的生日祝福才想起来，原来今天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。

在房间里回了屈指可数的几声问候，他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。

算了，就这么着了吧，不过是个生日。

他又摸过手机，准备打几把手游消磨时间，敲门声却突然响起来。打开门，门外站着的是周泽楷。

周泽楷把蛋糕拎到他面前说，生日快乐。

虽然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三十八岁的孙翔的泪点都不高，但此刻他的泪点尤其低，接过蛋糕的瞬间泪珠子啪嗒落在包装精美的盒子上。

周泽楷说，成人了，不能随便哭。于是孙翔又破涕为笑。

孙翔把桌子搬到屋子中间，又把蛋糕还有周泽楷买的零食和啤酒都摆上去，咔嚓照了一张相。佯装不在意地对周泽楷说，我妈每年都不记得我生日。

周泽楷在心里悄悄说，我记得。

后来周泽楷就喝多了，孙翔不知道原来他酒量这么差。其实是因为周泽楷话少，孙翔说三句他说一句，这一句还是因为被提问了，所以他就在那里听这孙翔说东说西，一会戳点蛋糕一会喝口啤酒，一两小时过去，孙翔邀他打盘游戏，他拿出手机半天点不开屏幕解锁，才感觉自己有点醉了。

孙翔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——周泽楷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支着头，微眯着眼睛盯着手机屏，另一只手怎么也解不开锁。

他心道不好，自己把前辈给灌醉了！他赶忙去把周泽楷扶正，周泽楷半倚在他身上，还嘟嘟囔囔地说：“打游戏啊？”

孙翔在他耳边大声说，不打了！前辈！你喝醉了！

周泽楷说，哦……没醉。然后竟两只胳膊环住了站着的孙翔的腰。

孙翔一时僵住了，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内敛的周泽楷喝醉了是这样的。他费了半天劲才挣脱开周泽楷的怀抱，然后又架着周泽楷把他放到了自己床上。

他手忙脚乱地把周泽楷摆正，说你先睡一下吧，你醉了！然后打算去弄点能解酒的东西给周泽楷喝。

没走开一会儿，躺着的周泽楷又坐起来，他努力睁着眼睛，嘴里重复着，没醉，没醉……

孙翔手里倒着水，眼看周泽楷要往地上栽，心急如焚地跑过去扶他。结果周泽楷一把抱住他又不松手了。

孙翔姿势很别扭，又怎么都挣脱不开这个醉汉，只好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说：“周泽楷，周泽楷，松手，松手。”

周泽楷埋在他胸口的头摇了摇，说：“你会走……”

孙翔无奈道：“我不走，不走。”

周泽楷还是不撒手，嘴里嘟囔着：“不信……”

孙翔彻底拿他没辙了，又哄着他说：“我真的不走，你躺下好不好，我陪你躺着，我不动！”

周泽楷这才听话地松开手臂，他倒在床上，孙翔躺在他旁边心焦气燥地想这可怎么办。还没想出个所以然，周泽楷翻了个身，又牢牢揽住他的腰。他把头埋在孙翔颈窝里，呼出的酒精味的热气把孙翔弄得痒痒的。

于是孙翔想用手去推他的头，却听见耳边周泽楷甚至哽咽的委屈声调。

他说，我很想你。

孙翔崇拜的那个周泽楷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强大的，操作风格利落而又极富包容性，一枪穿云在他手中火力强劲攻势猛烈却从不与团队脱节，并且融于其中也掩不住他灼灼之华。他隔着屏幕见过周泽楷那张惹人倾倒的脸孔，听过电竞圈对他无解却低调的评价。他是几次夺冠的轮回队长，荣耀第一人。而现在抱着他的这个周泽楷却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
孙翔心里有点酸酸的，不知道是谁能让一个这么完美的人难过成这样。他想拍拍周泽楷的背，尽力安抚这个醉酒的人，没想到手刚一动，周泽楷受惊般地擒住他的手腕，另一只胳膊撑在他身侧，自上而下俯视着他。

孙翔吓了一跳，急忙解释道：“我不是……”

后半句话被周泽楷用唇封在了齿间。

这个带着醉意的吻霸道而毫无章法，他不温柔，情欲的成分也太少，而比起倾诉爱意，这个吻更像是他在确认什么。孙翔愣着没有闭上眼睛，他只看见周泽楷长长的眼睫毛颤抖着，带着酒精气味的舌头在他唇齿间攻城掠地。

醉者无意，醒的人却动情。

他闭上眼睛，去回应这个吻。

暧昧的喘息声中，不知道谁先抚摸对方的背脊，谁褪去了彼此的衣服。孙翔的手从周泽楷的肩颈处向下，划过他肌肉线条流畅的胸口、腹部，抚上了那处内裤包裹着的器官。

可是周泽楷却没有硬。

孙翔睁眼看他：“你……”

周泽楷把头靠在孙翔肩上，依然是堪堪地抱着他，手还不安分地在他光裸的背上游移。但是动作却显得迟缓而太过轻柔。

原来他是真的很醉了。

孙翔突然清醒过来，觉得当下的情景十分尴尬。他推开周泽楷，这次对方没有抵抗，脑袋挨到枕头蹭了蹭就睡着了。

他光着身子坐在一边盯着睡着的周泽楷看，看了一会，便拿着衣服去找队友借住了。

第二天早上孙翔回房间拿洗漱用具，周泽楷也醒了，正站在那里手足无措，孙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紧紧地皱着眉头找东西，换衣服，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。

过了会周泽楷说，孙翔，我走了。

孙翔说，哦，好。

孙翔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周泽楷记得多少，周泽楷也不知道孙翔几分介意他的酒后失态，两个人也都不善于解释和缓和气氛，于是便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联系彼此。

周泽楷退役后选择了继续读书，打了九年比赛，学校的课程对他而言有些生疏，所以一心投入，也没再去想别的事。

那天晚上下课，他开车回家时一个打眼看到了人行道走着的孙翔。这里离俱乐部有一段距离，而且已经是九点了，他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，周泽楷迅速找了个车位停车，然后跟着孙翔。

大路上走了一会儿，孙翔拐进一个小巷子，周泽楷见他在一间酒吧门口驻足了几分钟，最后推门进去了。他跟过去，这才注意到这是一间GAY BAR。

周泽楷心里顿时又惊又气，迅速回车上拿了墨镜帽子，才进了这间酒吧。他找了个角落坐下，四处寻找孙翔的身影，很快便看到他坐在吧台那里。

孙翔穿了件浅色牛仔夹克外套，坐在高脚凳上，显得双腿更加修长，他把头发染成了亚麻色，吧台上的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年轻侧脸上，惹得不少人侧目。不一会儿，就有人坐在旁边与他搭讪，只见那个男人说了没几句话手就搭上了他肩膀，孙翔侧了侧身似乎想甩开，那人又把手放在了他凳子后边的边缘处，眼看着就要碰到他的屁股。

周泽楷气得不行，快步走到吧台前一把拽走孙翔，他一言不发，用力捏着他手臂，直接把人往他停在巷口的车上拖。

孙翔一时挣脱不开，只能大嚷大叫你谁啊，弄疼我了，放手！直到被扔上了副驾驶，孙翔才认出是周泽楷。他皱眉，转头瞧着车窗外，心想这怎么解释，又想有什么好解释。

周泽楷在一边也不说话，孙翔用余光从后视镜打量周泽楷，刚好看见周泽楷正透过后视镜盯着他，表情不怒自威，似乎在等他主动开口解释。

他心里更烦躁，继续可劲盯着窗外看，过了几分钟，忍不住又去瞥后视镜，周泽楷还像刚才一样盯着他。孙翔心里烦躁到了极点，转过头对着周泽楷喊：“还不是因为你！”

周泽楷说，我？

“因为你那天晚上……靠！”

孙翔想说他活了十几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，他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，不是没有对漂亮女星有过性幻想，但是那天晚上，周泽楷吻过来的时候，他的心砰砰直跳，周泽楷的手抚过他的皮肤，他的渴望就再也没有消退过。这些他怎么说的出口。

周泽楷眨着眼睛看看孙翔——这个他的刚成年的、还年轻的、也永远年轻气盛的男孩子，想到的是小时候读的童话里孤单的星球上的小王子，和他唯一的骄傲的玫瑰花。

他用手捏着他的下颌，把他那张漂亮的脸转过来，倾身吻了上去。

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，孙翔抱着试试吧的心态，没曾想一试就是几十年，十八岁的爱人变成永远的爱人。

二十二岁那年孙翔出了一场车祸。他骑着山地车在路上狂飙，撞上了一辆转向没减速的车，好在市区车速不快，没出生命危险，不过也几处骨折医院家里老老实实躺了几个月。

周泽楷当时接到电话听到孙翔出车祸整个人都傻了，打车去医院时司机问去哪，他大脑一片空白半天讲不出一个字。到了医院看到孙翔，头上身上都是纱布，半边脸肿着跟他打招呼，嗨，周泽楷。他一颗心才落地，同时鼻子一酸，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眼角就湿了。

孙翔看到他那副表情，比自己受伤还急，赶紧安慰他，我好着呢，一个月就能下地了！嘿你看我这手还能刷刷微博呢！

周泽楷过去握住他那只举起来的手，他想对孙翔说，你可能不知道再失去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。

住院的一天晚上，夜深人静只有周泽楷还在病房里，孙翔忽然唤他名字，周泽楷快睡着了，又答，嗯。

孙翔说，你知道吗我那天被车撞出幻觉了，躺在地上的时候脑子里有些奇怪的画面，我看到你穿着中山装在那搞什么起义，还有我和你一起打比赛拿冠军之类的，不过医生说我没脑震荡。

周泽楷笑了，说，上辈子。

孙翔嘲他，老封建迷信分子。

周泽楷说，真的呀。

出院那天，孙翔拄着个单拐被周泽楷掺回家。他往沙发上一靠宣布，啊还是家里好，周泽楷，帮我拿下遥控器。

周泽楷去开了电视拿了遥控器却没给他，他把移动硬盘接在电视上，说给你看个东西。孙翔好奇道，什么啊？

录制的视频中，画面一开始是轮回，队里跟孙翔搭档的现一枪穿云操作者对着镜头说，嗨翔翔，我是何况，第一个出场好紧张啊哈哈，我是周队一手带出来的你也知道，队长虽然话不多但人真的很好，脾气好，什么都好，嗨呀我在说什么，你肯定比我更了解他，总之，我觉得你们在一起很好！

然后是轮回现在的副队长，战术打得很好，对着镜头理性分析，说我觉得你的性格跟周队很合，互补又有相似，以后一定要一直在一起。

后面还有周泽楷的前队友也是好朋友，江波涛出来对着镜头说，跟小周当了这么多年队友也算挺了解他了，他虽然话少，但别人说话他都仔细听的，理解力也挺好，绝对属于那种少说多做的，有担当，靠谱！嗯，以后肯定是个顾家的好男人，放心跟他在一起。

然后是周泽楷的爸爸和妈妈，他们说，我们家楷楷我是知道的，别的不说，他最大特点就是执着，认准了的事情他绝对不说放弃，所以，爸爸妈妈祝你们白头偕老，把我们当自己家里人就行，多回家。

最后是孙翔的妈妈，母子俩一个模子出来的似的，她对着镜头笑得挺可爱，说翔翔呀，妈妈以前一直在自责，我和你爸爸离婚早，没给你一个好的家庭环境，我觉得小周是个特别好的孩子，跟他在一起，别光让人家照顾你，也要学着去关心别人，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，祝福你们！

录像播完了，周泽楷拿出来戒指盒子单膝跪地说：

“孙翔，嫁给我。”

孙翔眼睛鼻子都红红的，一边伸手让周泽楷给自己戴戒指，一边吸吸鼻子说：“心机boy，抢我求婚机会，我也想说‘周泽楷嫁给我’！”

周泽楷也让孙翔给自己无名指戴上戒指，笑着说：“你说了。”

孙翔说：“这不算！”

于是周泽楷站起来弯腰在他耳边说：“孙翔……娶我。”

看着孙翔红了的脸，他很满意地在他额头上印上一吻。

...longumque perosus

exsilium，tractusque soli natalis amore...

（在太漫长的流放中

  德达罗斯思念故土。）*

fin.

＊Ovid，Metamorphoses.（奥维德《变形记》）

满意了！